至此,崔滟月确信长者游刃有余,听远方一声禽唳,想起在屋顶那小半块青空当中,曾见鹰鹞一类的黑点盘旋,把心一横:“罢了!长者于我恩同再造,便要我命,我也认了。
但愿我如苍鹰一般生出翅膀,方坠得幽谷千仞,犹可保全!”将离垢系于背上,头也不回冲出庵堂,闭目咬牙,虎吼一声,大步跃入云雾中!巫峡猿未料老人这般扎手,更没想到崔滟月愚蠢如斯,自行跳入悬崖,灵光一闪:“不好,莫非他预制了滑轮攀索之类的机关,藏在崖底?”欲出庵堂,左掌终非惯用,一时无功,打了个手势,“深溪虎”掠出黑布,眉刀迳取老人,使的是只攻不守的舍身刀法。
七叔手里的残杆一晃,倏忽穿入刀风,戳中深溪虎左肩,势头太急,深溪虎哼都没哼斜斜摔出,犹如失控的陀螺。
巫峡猿藉机掠过两人身畔,穿出庵堂,直扑崖际!身后,老人并未追赶,好整以暇圈起二指,衔入口中,带着一抹隐晦笑意。
崔滟月跃出悬崖,身子急速跌穿云雾,一层接着一层,看得见却摸不着,沾得头脸湿凉,犹不及心头足底之寒。
他本也猜想崖下有缒降机关,才豁命一跳,但很快就发现不对:洞穿层层白霭后,但见谷底一片平畴,哪来的缒绳竹篓?一声尖哨,随即头顶九重天外响起刺耳禽唳,震得他气血晃动,一片乌云遮住日头,越来越大、越来越近……冷不防右臂一痛,仿佛被钳进了一只巨大的磨利铁钳,钳牙几乎夹弯他臂上的煆炼甲,将甲片、棉衬、锁环等全夹进肉里——身子不再下坠,凉凉的云雾掠过头面脖颈,直到升出云面,复见光明。
翻涌的云波上,投映着一只巨大的阴影,头顶传来“泼喇”的扑翼震响,云浪随之激扬;呼啸的高空气流里挟着一股兽臭,似雨天鹤舍的湿羽异味,却比崔滟月嗅过的要浓烈百倍。
崔滟月无法在忒短的时间里,综合、分析这些光怪陆离的信息,于是他忍痛抬头,用双眼确认是什么救了自己。
然后他看见一只巨大的爪子。
巫峡猿呆若木鸡,看巨大的异禽像抓小鸡般,拎着崔滟月浮出云海,拍击着翼展近两丈的铜色翅膀,盘旋一周,倏又俯没云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