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交代?”沈默活动一下身子道:“既然这么做了,就没打算和他们交代,不过京官们本来就憋着火,只怕这下火上浇油,惹出什么乱子来。”说着摇头苦笑道:“驻京十几万禁军,可都发十个月的饷,显然上面不想让军队乱起来,至于清流们,闹就闹吧,看来大人们觉着能担待的起。”
“真能担得起吗?”余寅看看西洋钟,时间到了,便开始拔下火罐子,看着沈默背上一个个紫黑色的圆圈,他低声道:“大人,你这火够重的,可得注意了。”
感到背上一阵松缓,沈默坐起身来,穿上棉袄道:“国事蜩螗若斯,我却爱莫能助,不上火才叫怪哩?”
“学生也认为,十岳公的看法没错。”余寅闻言谨慎道:“但现在群情激奋,是我们始料不及的,学生以为,大人适当的表达一下看法,追随一下大流,还是有好处的。”
“唔。”沈默点点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但他心里,其实另有打算的,只是这打算,甚至出火的原因,都无从对外人道哉……沈默所料不差,两天后,户部发俸的储济仓便出了大乱子,还打伤了人。
不过这也正常,谁碰上这个,就算他棉花条子一根,也会蹭出火星子来,不闹才叫有鬼呢——京官们的俸禄,从年初一直拖到年底,原先大家都等着市舶司解银子来,所以也都忍了。大都靠四处告借支撑下来,到了年关,全都欠了一屁股债,这个年过不过得去,就全指着今天这一趟了。
因此这些平素最讲究沉稳从容的饱学之士们,天不亮就被媳妇撵出家门,来储济仓前排队领俸。结果令他们大失所望——户部官员说了,上面有命,无论六部九卿或是不入流的小吏,今曰来者一律一视同仁——每人三斗米,两升胡椒,五百贯宝钞。
嗷嗷待哺的众官员,一下子就炸了锅,这是打发要饭的呢?连债都还不了,还让大家有脸回家不?集体吊死在这储济仓里算了。结果大家也不领了,吵吵嚷嚷着要让户部当官的,出来给个说法。
雷礼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,是以把十三清吏司的二十五名郎中,全都派来了,任务便是苦口婆心的劝大家体谅朝廷的难处,过一个安贫乐道的清淡年。